<電影《鐵皮鼓》觀後心得>  文/楚狂


  《鐵皮鼓》主要在描述二次大戰前後居住在波蘭但澤市的人們,以主角奧斯卡的角度來審視其經歷。影片中奧斯卡藉由敲擊他手中的鐵皮鼓,反應他所看到人世間醜陋的現象,藉以達到諷刺的效果。我將由奧斯卡數次敲擊鐵皮鼓的過程試著從他(亦是作者)的角度闡述其欲表達的心情。
  
第一次擊鼓:
  當奧斯卡看到家人狂歡的樣子、他們糜爛的程度、以及他的舅舅與母親的特殊關係時,便產生出自己將要長大以致於將會跟大人們一樣,而為了避免自己進入大人世界中的混沌,奧斯卡將自己毀於幼童時期。
  我認為奧斯卡的自殘,也就是一種自我逃避和自我摧毀的象徵。其自我逃避是處於阿Q式的,認為只要想辦法使自己不用長大就可以避免成長,然而這是一種只看表面沒有思考到真正內涵的想法,也是缺少邏輯性的天真浪漫。想到:「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寧赴湘流,葬於江魚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屈原《楚辭.漁父》)屈原在此接受了放逐,他憂國憂民的情懷難以紓解,他苦苦的活在了大人的國度,面臨人生最大的抉擇:究竟該隨波逐流亦或鶴立雞群?他最後也選擇了逃避─投江自殺,人世間有太多無奈,「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蘇軾《水調歌頭》)是以自古有太多懷有抱負的文人都選擇了逃避,悠游於笙歌酒歡,這也便是一種屬於大人的糜爛。我只覺得奧斯卡是以一種主觀的、激進的心態來看待大人,甚至於只有看到表面,卻未體諒到他們背後淚水。
  或許從另外一個觀點來看,大多數的人們都是「神所用的器皿」(聖經.羅馬書九章廿三至廿四節)並非所有人都有辦法從「宗教鴉片」(馬克思語)中醒來,成就自我,是以奧斯卡的擊鼓反諷也是全面性嘲弄,無論賢貴愚賤,唯有不要長大才能脫離世俗的牢籠,尼采說:「勝過任何行動動機的東西不是思想,而是了悟,是對其真理性及其恐怖性的領悟。」(尼采《悲劇的誕生》)我認為那也就是最重要的部份。

第二次擊鼓:
  這是衝突的開始,奧斯卡因為擊鼓被父親所責罵,以致於他發現他獨特的能力─尖叫,他可以藉由尖叫摧毀他眼前值錢的東西,來表達他心中的想法,這是一種除了利用擊鼓以外的方式,我認為擊鼓是處於個人的思想反應,無關於其他人,而尖叫是他對於百態的一種反動,屬於衝突性的。奧斯卡只是一個無法長大的普通人,他無權無勢沒有能力改變他所看見的醜陋,唯有抗議,因而我認為「尖叫」是奧斯卡發出的抗議,是烏托邦式的理想,而「玻璃」是代表世俗,玻璃的粉碎也就是世俗的崩解,這是作者所欲企圖的,也是抗議者唯一能夠得到慰藉的方式。
  幾乎整個世界都是向一種相反的方向運行著,人與人間也不斷的產生衝突,甚至自我的衝突也一再重演,奧斯卡在片中幾乎是扮演一種先知的角色,成為世界運作的第三者來看待事件的發生,可是誰也無法阻止事件發生和時間的前進,就像無法停止流水一樣,他儘管憤慨,儘管反動,世界依然進行著他所需要的規律。

第三次擊鼓:
  在奧斯卡入學的第一天,他也因此和老師起了衝突(在此老師的眼鏡破了,世俗敗給了理想)。知識是一切罪惡的根源,「智慧是對自然所犯的一種罪行。」(尼采《悲劇的誕生》)然而知識卻也是最大的攻擊力量,人的智慧取決於知識和經驗,經驗需要年齡的累積,而知識則需要依靠教育,在此我不甚明瞭奧斯卡擊鼓的真正動機,是作者對於共同教育的一種抗議嗎?亦或作者認為並非每個人都有受教的權利,教育的成果最後也只是成為奧斯卡在劇初所看到的那些大人們一樣而已。

第四次擊鼓:
  在奧斯卡母親帶他去看醫生,他聽到診斷書以後便獨自到屋外輕輕擊鼓。我認為在此有兩種可能,一是奧斯卡難過於他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的生活著,然而我這種斷定馬上又被自己給推翻,當初奧斯卡之所以不願長大的真正原因不就是不想跟正常人一樣的生活嗎?是以有可能是對當代醫療體系,甚至於說有組織的系統發出無聲的抗議,從醫生給予奧斯卡的診斷書中,其意含糊不清,毫無重點,簡單來說就是醫生窩囊查不出任何原因,可是他不願承認犯錯,卻用了許多晦暗不明的字眼交代。這並非僅限於醫療體系,在大人的世界中幾乎有太多這種狀況的發生,以抽象性的用詞、學術性的用語取代真正的含意,藉以隱藏能力之匱乏與不足。

第五次擊鼓:
  在奧斯卡與母親進城以後,奧斯卡跟蹤母親與他舅舅的幽會,進而發現他母親的外遇,他憤怒、無奈、難過,但無能為力。當一個孩子發現到他不願面對的真相,尤其是像奧斯卡那樣早熟的的孩子時,他所面臨的是最大的苦痛,他無人傾訴,也無從發洩他的情緒,甚至他還會認為他的母親對他感情的冷漠,以及家庭的破裂感、不安全感加劇,這些都是身為人子所無法承受的,是以才會有那麼多社會案件都是因為家庭單親所造成,因為他的歸宿他的避風港,卻是多風多雨的地方。

第六次擊鼓:
  在納粹佔領但澤以後發表的集會談話中,奧斯卡在講台之下擊鼓,並混淆了樂團,成為一場鬧劇。
  這裡就是最典型的反法西斯表現法,在許多六、七零年代的電影中經常看的見,納粹德國利用宣傳日耳曼民族主義之時吞併了奧地利、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以及波蘭,這在當時,受當代的民族主義份子所不齒,然而卻無法抵抗入侵者,例如片中後來有波蘭郵局事件便是一例,因此就暴動、軍事行為上無法抵抗入侵者,卻可以訴諸文學、戲劇、藝術,也就是傳播媒體來攻擊敵人。

第七次擊鼓:
  奧斯卡見到漁夫利用牛頭捕魚,以及母親因此憎恨吃魚時,對漁夫不人道的行為發出抗議。
  我認為漁夫是沒有錯的,任何動物,當然包括人,為了求生存不必講求什麼手段,物競天擇而已,只要並非唯利是圖,沒有損及他人,我認為這根本不算什麼。

第八次擊鼓:
  奧斯卡在廟堂上為神祇擊鼓。
  我認為這是奧斯卡藉由神祇向世界表明的一種抗議,他催促著神像敲打他的鼓,也就是叫神對世界提出抗議,然而神像不會動作,當然令他十分失望,「和大怨,必有餘怨,安可以為善?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有德司契,無德司徹。天道無親,常與善人。」(《老子》)古人認為只要行善除惡便會受天所庇護,果真是如此嗎?在《史記‧伯夷列傳》中司馬遷便對此提出了疑問:「天之報施善人,其何如哉?」馬克思也說:「宗教是麻醉人民的鴉片。」(馬克思《共產宣言》)然而宗教也是讓盲目活在世界上的人有所慰藉,然而我認為待神除了要保持距離,也要尊敬祂,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論語‧雍也第六》)神沒有實體,祂就是自然一切的萬物,莊子的話說的很對:「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莊子《逍遙遊》)真正的神祇,便是自己,對世俗的美善醜惡,都是由自己發生的共鳴,因此神祇沒有能力做出制裁,必須不得退縮的由每個個人對世間的醜陋做出改善的貢獻。

第九次擊鼓:
  是奧斯卡對於他母親的死、以及馬庫斯身為猶太人身分的被歧視,所發出無聲的抗議。
  我認為奧斯卡的母親對他而言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甚至可以說是他第一次重要的女人,影片中奧斯卡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母親身旁,就算因為母親的外遇令他困惑茫然,可是他卻為他母親保守了這個秘密,不使她難堪。他母親對奧斯卡的愛也是很宏大的,儘管沒有看到奧斯卡的哭泣,可是母親的死,我認為將讓他進入另外一個更加茫然的階段:究竟我該如何?以至於最後他父親被俄國人所殺,他才毅然決定拋棄鐵皮鼓,返回大人的生活,決定不再逃避了。

第十次擊鼓:
  在奧斯卡的戀人懷了奧斯卡的小孩(因為我判定他父親尚未完事,所以那個小孩應該是之前奧斯卡跟她的),但他父親卻以為是他的以後,他悲憤於這個新媽媽的誕生,甚至想要用剪刀殺死那個孩子。
  我認為這是全劇衝突點最劇烈的地方,也是全片戲劇效果最好的地方。奧斯卡被當作小孩子一樣的看待,有時候他也倚仗著這樣的外表哭鬧任性,然而他的戀人卻成為了他的繼母,他的小孩是他的弟弟…從此衝突擴張到最大,奧斯卡離家流浪,開始另外的人生。


       97/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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